令媒体和公众最为耿耿于怀的是“燃煤取暖导致中国北方近5亿居民人均预期寿命比南方人减少约5年半”。其实,对“5年半”的具体数字不宜过于在意。客观地说,文章能提供的仅是一个概率统计学推断而已。且文章用的概念是“平均预期寿命”,而“平均预期寿命”不等于“平均死亡寿命”。不少媒体在报道中简单地说成是“减寿菖菖年”,或“寿命减少菖菖年”,显然是弄错了概念
近日《美国国家科学院学报》的一篇学术论文在国内媒体和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根据有关媒体的说法是论文的结果说明“中国北方人因空气污染比南方人减寿5.5年”。笔者特意从“美国国家科学院学报”网站下载了题为《空气污染持续暴露对预期寿命影响:基于中国淮河分界线政策的证据》(Evidence on the impact of sustained exposure to air pollution on life expectancy from China's Huai River policy)论文全文,一共6页。看完以后,两点搞不懂了:其一,至于吗?就凭这么一篇专业文章,有必要弄出这么大个动静,搞得人心惶惶吗?其二,“出口转内销”速度实在快得惊人!理论上直到现在这篇文章还不能算是正式发表,只是作为正式纸质印刷版本出版前的网上电子版本7月8日在网站上挂出,BBC当天就播了,两天以后,就由《环球时报》刊出。
大气污染的危害,“地球人”早就知道
大气污染会给人群健康造成危害,已经是人所皆知的常识了。过去20、30年以来国际学术界开展过不少大规模的人群研究。美国癌症学会在1982-1998年间进行的50万人人群跟踪研究表明,PM2.5年均浓度每升高10微克/立方米,人群的总死亡率、肺心病死亡率分别上升4%和6%。荷兰科学家根据全国16,500,000人口2008和2009两年的数据分析PM2.5和PM10升高的短期效应,发现头天大气中PM2.5和PM10每升高10微克/立方米,次日人群死亡率就分别上升0.8%和0.6%。我国国内学界也开展过大量相关研究。例如在青岛的研究中发现,1981-1988年间大气污染综合指数与4年后即1985-1992年间的肺癌发病率和死亡率呈显著相关。此外,在西安、铜川、宝鸡、杭州、广州、重庆、福州、合肥、徐州、厦门、抚顺、天津、乌鲁木齐均开展过类似工作,这些工作中大多是以总悬浮颗粒物(TSP)作为参数进行分析的,这是因为我国自2000年6月起才以PM10取代TSP作为法定的大气监测物,而PM2.5的检测只是近一两年才启端的。
是人均预期寿命,不是人均死亡寿命
不少媒体在报道中简单地说成是“减寿菖菖年”,或“寿命减少菖菖年”,错!文章用的概念是“平均预期寿命”,“平均预期寿命”不等于“平均死亡寿命”。
人口平均预期寿命是指假若当前的分年龄死亡率保持不变,同一时期出生的人预期能继续生存的平均年数。在不特别指明的情况下,人均预期寿命就是指0岁组人口的平均预期寿命,就是当年出生的人口最终平均可活多少岁的问题。平均预期寿命与平均死亡年龄有区别,平均死亡年龄与人口年龄结构有很大关系,而平均预期寿命则与人口年龄结构无关。在实际计算时,往往是利用同一年各年龄人口的死亡率水平,来代替同一代人在不同年龄的死亡率水平,然后计算出各年龄人口的平均生存人数,由此推算出这一年的人口平均预期寿命。因此,人口的平均预期寿命与同时代的死亡率水平有关。正是由于平均预期寿命是以当前分年龄死亡率为基础计算,实际上,死亡率是不断变化的,因此,平均预期寿命就只是一个假定的指标。
从测算方法和结果看,年龄组死亡率是人口平均预期寿命的函数,而且是最主要的客观指标,对其进行修正不仅完全必要,而且至关重要。具体修正方法的不同,会造成结果的差异。看来真要实施“干预”的话,找“抓手”是不难的。
不要过于在意具体数字
令媒体和公众最为耿耿于怀的是“燃煤取暖导致中国北方近5亿居民人均预期寿命比南方人减少约5年半”。其实,对“5年半”的具体数字不宜过于在意。
这篇论文从经济学的角度研究环境污染的社会成本问题。文章分析了中国北方90个城市1981年到2000年空气质量数据以及1991年到2000年的死亡数据,是一个针对整个中国部分地区人群的大人群、大样本研究,客观地说,文章能提供的仅是一个概率统计学推断。
值得注意的是,本工作以计量经济学模型对于同一套环境-人群数据进行不同方法统计处理,得出了数值上差异很大的(虽然大致方向上还是一致的)不同结果。以间断点回归(RD)进行拟合结果比以普通最小二乘法方法(OSL)的结果要高出好几倍,同样在TSP水平上升100微克/立方米的条件下,由于肺心病导致的死亡率上升幅度OSL法得出为3%的结果,而RD法得出结果高达22-30%!预期寿命损失值则分别为0.52年和5.3年!因此,人们能采取的最合适的态度是不要过多在意这些具体数值,把关注放到大气污染确实是致使居民人群中由于肺心病导致的死亡率的上升,导致人群平均期望寿命的损失这些结论上。而这两点结论也是其他研究手段早就揭示了的。
不只是一个烧不烧煤的问题
论文的内容和结论很容易给人一个错觉,似乎一切问题都是由于冬天集中燃煤取暖,只要把燃煤改了,换为其他比较“干净”的能源,就可以万事大吉了。但是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
比如,伊朗天然气储量世界第一,原油储量世界第三。全国发电能源中75%是天然气,18%依赖石油,7%水力发电,他们城市生活能源早就实行天然气化了,可以说早就实施能源“清洁化”了,但是德黑兰依然是世界上空气质量最糟糕的城市之一,近年来多次发生由于空气质量恶化,全市学校停课、机关关门、城市生活停摆的局面。
真正要解决问题,还要依靠法规和政策,靠加强管理。各级政府要摆正城市管理者和公共服务提供者的角色,到位而又不越位或缺位,才有希望。当然这也要求公众观念的正位。